花鸟集的玩笑

撰文:丁博
受访:郭熙、吴俊勇、周轶伦、程然

凌晨两点,「花鸟集」的两个微信群还在热闹着。来自100位艺术家的108件作品经过两天的竞拍,终于接近尾声。而在屏幕的另一端,在杭州天目里B1ock时尚概念店的线下空间里,作品展览、艺术市集与现场表演的余温似乎也还没有消散。在2020年的尾声,这里似乎成了杭州最热闹的文化艺术现场,招呼着渴望相聚的人们。

从吴俊勇、周轶伦、郭熙与想象力学实验室组成的初始团队到马丁·戈雅生意与程然的加入,从老百姓大画廊到天目里,从数十万到几百万的成交额,「花鸟集」至今已经走过了五个年头,应该也还会继续走下去。而作为一个立足于杭州本地的艺术活动,它其实已经名声在外。在活动宣传的文案中,我们可以看到「自我组织」、「艺术概念社群」、「青年文化」、「打破次元壁」等关键词;而作为一个无法现场参加活动的外地人,我很好奇,这里到底集合了些什么。

边角料的节日

「花鸟集」可以说是为了「好玩」才出现的。

2016年,艺术家吴俊勇曾在「想象力学实验室」举办了题为「花鸟井」的个展;而在展览即将结束的时候,「想象力学实验室」的联合发起人耿建翌建议为展览组织一场派对,后来又联合了「老百姓大画廊」的周轶伦来一起张罗。

大家都想把活动办得有趣一点。因为吴俊勇与周轶伦当时都有做纹身,所以大家首先确定的就是一个「转盘纹身」的节目:通过随机转盘(而不是自主选择)的方式来确定纹身的图案与价格。后来又加上了乐队表演与现场展览。

最早是周轶伦提出了举办拍卖会的想法,同时大家又希望这个拍卖会可以有一点不一样:它想要关注的是那些在画廊里买不到的、价格在三千元以内的、有意思的「边角料」,或者说是艺术家那些不太正式的、游戏的、玩乐的创作。

于是这一切加到一起,就有了「花鸟集」。

就国内来说,虽然杭州从来都不是所谓的「艺术中心」,但却有着非常好的艺术基础:这里有优秀的艺术院校,也有很多青年艺术家;虽然这里不是资源最多的地方,但也从不缺活跃的能量。因此为了突破地理上的限制,「花鸟集」的拍卖从第一届开始,就是在线下和线上同时举行的,而这一形式也被一直延续了下来。

虽然「花鸟集」的拍卖会可能是收到最多关注的活动,但「花鸟集」其实一直想要融入更多元的生态,做得更像一个「带有拍卖的派对」,而不是一个「带有派对的拍卖」。

他们希望让「花鸟集」成为一个大家的节日。

可以玩笑的艺术

从前期的策划联络,到活动的实际执行,微信(群)都是其中重要的渠道和平台,而这也给「花鸟集」增加了一层网络社交的属性。相比于传统的拍卖会现场,花鸟集的参与者(不管是机构、艺术家还是藏家)都是亲身直接参与并可以在微信群里看到彼此的;大家可以通过各种正式或非正式的方式,与彼此建立交流与联系。用吴俊勇的话来说,这里其实形成了一种「双展厅」的结构——艺术家在展示自己,藏家也在展示自己。

除此之外,郭熙现场的竞价主持以及程然的插科打诨,也都颇具游戏的表演意味。与此相辅相成的,是现场的市集、展览等其他活动。艺术成了大家可以聚在一起的理由,而这似乎比什么都重要。

李厚辰在《一日谈》的发刊词里有一句话很打动我,他说,「理想美好但不可能,现实残酷但必须接受」;这个句式应用到艺术里,也许就是「艺术有趣但无法维生,市场无聊但必须接受」。所以在理想与现实之间,我们需要一些玩笑:也许冒犯、也许幼稚、也许成功、也许失败。重要是的是,这里的「许」,是「允许」的「许」。而允许发生,可能就是「花鸟集」过去五年做的最重要的事。

请一切照旧

想做就做了,能做就继续做,这似乎是「花鸟集」的某种现状。虽然团队里有大致的分工,虽然经济帐也需要算,但大家更多地是希望能在一起共同做点事情。

虽然心态很轻松,但在今年的拍卖中,我们却也看到了不少艺术家严肃且重要的创作,有些还设置了保留价;同时成交作品的价格也有所上升,早已远远超过了第一届拍卖所设计的三千元的基准线。这自然侧面反映了「花鸟集」作为一个平台的影响力正在不断上升,作品卖得出去、能够支持艺术家的创作当然也是重要的目标,但这也同时意味着,这个新平台不可避免地要触碰到艺术市场现有的某种价值逻辑。

如果真的以售卖为目的,那就不免会有得失。而有了得失,事情似乎就没有那么好玩了,反而多了许多在专业性、业绩、宣传、服务等等方面的压力,艺术家和藏家也可能会开始有不同的心态和预期。「花鸟集」的同仁们对此也很敏感。对他们来说,怎样在未来的活动中保持有趣,怎样平衡商业与文化之间不同的逻辑,怎样让活动可以更加开放,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。

与「花鸟集」团队的接触给我的感觉是,大家对「花鸟集」是什么以及应该是什么都有很多想法,但对它要是什么以及何以如此,却还有很多不清晰的地方。艺术家张培力的作品、也是第四届「花鸟集」上的一件拍品《褐皮书一号的说明书》里,写过这么一条说明:请一切照旧。在我看来,上述那些不清晰的地方总会被扑面而来的事情捶打出形状;但只要能如开始时那样继续寻找真正的趣味,而不是变成某种只有皮囊的形象,「花鸟集」就还能继续有趣下去。

(原载《财富堂》)